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了的目光,溫和的口吻道出的是不可抗拒的命令。

淩的身子微微一震,再度垂下頭去。

Huxley把一切計劃得如此周詳,就好象,令她置身於一個絢目的水晶球,接受著別人羨慕的視線,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仿佛伸手可及的自由,找不到這華麗的牢籠的出口。

Huxley看著淩低垂的頭,滿意地笑了笑。這一個,看樣子已經屈服了。那麽接下來,該輪到他那可愛的妹妹了。

明媚的陽光穿過層層玻璃在雪白的墻壁投下淺淺的綠,淡黃頭發的女孩手肘支在窗臺上,葉瓣般的雙手托著小巧的下巴,夜幕一樣深藍的眼眸透著幾分寂寥。

“Huxley小姐,下午茶準備好了。”像是機器發出的聲音冰冷而毫無波動,女孩不情願地轉過頭來。

“我不可以不去嗎?”

“對不起,這是Mr Huxley的命令,您必須和他一起享用下午茶。”比女孩年長不了幾歲的少女面無表情地對著洋娃娃一般的女孩。

“好了啦,我知道了。”女孩整了整身上的衣裙,慢吞吞地走出門去。

“Huxley小姐,請您動作快一點,不可以錯過Mr Huxley規定的時間。“

“我知道了。“女孩再次答道,提起長裙向前跑去。少女緊跟在她的身後,毫不費力地追隨著她的腳步。

“Carol,”女孩氣喘籲籲地問,“為什麽你可以跑得那麽輕松?我好累哦,都透不過氣了。”

“是因為訓練方式不同的緣故,Huxley小姐。”少女註視著女孩上下翻飛的披肩,好象彩蝶的翅膀扇動。

當然不同。一個是在父親的寵溺下出生的小姐,過著奢華如天堂般的生活;一個卻是被丟棄路邊的孤兒,為謀生存而在地獄裏苦苦掙紮。

也許現在有一點相似了。曾經被捧在手心裏的小天使,如今已成了其兄長手中的一枚棋子,隨時都有犧牲掉的可能;然而,這些在她這種歷練過地獄的人看來,卻無可同情之處。

天使,拯救不了地獄裏的人;但是,也許有一天,地獄裏的人能夠攜手共行。這就夠了。

Huxley似笑非笑地註視著匆匆跑來的女孩,淡然道:“你遲到了,Lois。”

“對、對不起。”女孩氣喘籲籲地低著頭,心驚膽顫地道歉。

“當然,我想這不是你的錯,是你身邊的人沒有盡職盡責地及時提醒你。”Huxley望了一眼站在Lois身後的Carol,漫不經心地擺弄著手邊的杯子。

“不……”Lois爭辯著,卻被Huxley打斷,“我想你知道該怎麽做,Carol”

“是。”Carol依舊面無表情,很難想象她還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女。

“很好,那麽,你下去吧。”

Lois眼睜睜地看著Carol領命退下,不由擔憂她會受到怎樣的懲罰,但現在,她顯然更應該擔憂自己的處境。

“過來,坐下。”Huxley優雅地啜了一口杯中的咖啡,溫和的聲音聽在Lois耳中卻似霹靂一般令她驚恐萬分。

“Kvalee哥哥,我以後會準時的。”Lois小聲說著,頭也不敢擡地坐在Huxley身邊的座位上。

“哦?”Huxley不感興趣地放下杯子,一雙深藍的眸子註視著她的張皇不安。

“真的,我可以保證。”Lois幾乎哭了出來,但是她不敢。

Huxley伸手托起她的下頜,看者她眼中的點點淚光,不由心生厭惡。這種小賤種有什麽好,竟讓他老爸無比疼愛,甚至將幫務扔在一邊。

“你要我怎樣相信你的保證呢?”他輕撫著Lois柔嫩的臉頰,就好象玩弄寵物一樣戲弄著,唇角噙著一抹冷笑。

“我……”Lois被動地應了一聲,卻不知說什麽才好。

“可憐的孩子,沒有以後了,好好享用和哥哥一起的最後的下午茶吧。”Huxley松開了手,端起杯子,咖啡還是溫的。

Lois驚詫地望著他,不解其意。

“待會兒去收拾收拾東西,”Huxley看也不看Lois慘白的小臉和哀求的眼神,殘冷地道出自己的安排,“有一位東方伯伯請你去做客,別失了禮數。”

做客?哼,不過是人質罷了。Huxley輕蔑地瞟了一眼呆呆地失神的Lois,起身離開。別怪我無情,若不是老爸生前太寵你,現下你想當這個人質還不夠格,東方家的人可不是傻瓜。

一根樹枝橫在Misty面前,他立刻停下手中的動作,向樹枝另一端望去,那一端是握在淩的手中。

“Misty,不要那麽用力。”淩無奈地笑了笑,“你這樣出手,會一擊斃命,很難留下活口探聽消息。”

“是。”Misty幹脆利落地答。

“還有,肩部繃得太緊了,放松一些。”淩耐心地指導他。

“是。”

“收腹,挺腰。”樹枝輕輕拍了拍他的腰側,殘存的葉片被這一抖震落。

痛。Misty咬了咬牙,臉上依然沒有什麽表情。

“身上有傷?”淩敏銳地發現了他一直隱瞞的事實。

“沒有。”Misty立即否認。他責怪自己掩飾得不夠好。

“算了,今天就到這裏,來,這邊坐。”淩放下樹枝,向他招了招手。

Misty遲疑了一下,還是走過去坐在她身邊,直挺挺地坐著。

“Misty,可以不用這麽辛苦的,你已經很厲害了。”淩由衷地勸道。

“不,還不夠。”Misty很認真地答。

“為什麽?”淩看著他,忽然領悟了什麽,“你是不是有想要保護的人?”

“沒有。”Misty矢口否認。

“是親人吧?”淩將他的否認當作欲蓋彌彰。

Misty冷著臉不作聲。他的身份不容許他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外。

“真好。”淩抱膝倚在石凳邊的石柱上,喃喃地自語,“我有很多很多親人,多到有的時候見了面卻不知如何稱呼。他們都是很好的人。”她的唇邊綻開一朵溫柔的笑,眼睛望著不知名的方向。Misty從未見過這麽美麗的笑容,一時間不由的看得出了神,沒有察覺到Huxley的出現。

“Misty,”Huxley顯得有一絲慍怒,“你忘了你是來幹什麽的?”

Misty驟然驚醒,猛地站起身,退到一旁。

Huxley冷冷地掃了他一眼,徑自坐到淩的身邊,伸過手臂環住了她的腰,“你的親人的的確確是很好的人,把你主動送到我的懷中。”他在淩的耳邊低聲細語地說著,溫熱的氣息擦過她蒼白的面額,她逆來順受的模樣反而更加挑起了他的征服欲。他知道,她的反抗,正在於她的忍受,她是在等待救贖,但他現在要剪斷她的希望之翼,已經編織了這麽久的牢籠,怎麽能就這樣讓她飛走。

“你有父親,有兄長,有弟弟,有很多很多能夠救你的親人,但他們都不來救你,他們已經放棄你了,你還記著他們做什麽?忘了吧,你的心裏只要有我一個就夠了。”Huxley的指尖摩挲著淩的手背,催眠一般在她耳側低語著。

淩低頭看著自己的手,淒然的笑埋藏在他看不到的角落。他說的這些,在她的心中已輾轉過無數遍,只是她怎能忘啊,那些與她有著血緣關系的親人,即使已過去數年,即使希望早已微茫,等待是活下去的唯一支撐的力量。只是,到了現在的境地,已不同於往日,什麽樣的救贖,也再挽救不回,一切都來不及。

房門開了,逆光而立的高大身影看不清面容,Carol小心翼翼地站起身,仰頭望向熟悉的輪廓。

“Carol Glover,明天出任務。”

一個木牌跌倒到Carol腳邊,她低頭看了看,細小而清晰的字跡寫著她的第一個任務。

“是,漆雕先生。”Carol平靜地答,俯身將它拾了起來,用力攥住。

明日淩晨,護送LoisHuxley小姐到“疾流”總部,即返。

她默念了幾遍木牌上的字,閉上眼,再睜開時,已是一個工具。

工具不需要憐憫,不需要心。

9、地獄天使(二)

次日清晨。

淩依舊坐在百合園中,出神地望著Misty練功的身影,但心思已不知飄往何處。

蔓延著青色蔓藤的石墻,光滑的表面布滿碧綠的苔蘚,清新的氣息,塵土的芬芳,在回憶的縫隙中滲透出來。

Kvalee Huxley只知她偏好素凈的顏色,卻不曾料到,她並不甚愛花,卻是喜愛青草的吧。

其實,她自己又何曾留意,因為母親愛花的緣故,她的庭院長滿了各種奇花異草,日日飄香,馥郁的香氣擾人心亂,她卻依然悉心照料。

她也曾以為自己應是愛花的,所以會為了一株花的枯死而難過,但其實她只是愛她那愛花的母親罷了,因母親的難過而難過。

但母親還是放棄了她,在最危急的時刻,選擇了她的弟弟,將她獨自留在這狼口虎穴之中。

可她無法去恨,習慣了愛的心,只懂得相信和原諒。

只是,只是……她撫了撫自己的小腹,一個生命的悲哀,正慢慢地在她的血脈之中孕育,就好象一把逐漸成型的鎖,絲絲入扣地糾纏。

她無意識地站起身,絲毫沒有發覺自己正向百合叢深處走去。

Misty一瞥之間,再度失神。

她便那般踏入花叢中,雪白浪花的起伏映襯著她輕靈的側臉,就仿佛迷茫的天使墮入塵世,那麽悲傷,那麽悲傷。

Misty下意識地向她走去,腳步聲沙沙作響,驚動了沈思中的淩。她轉身,回首,花舞之中,從地獄的底層爬來的少年定定地凝視著她,如同沐浴了聖母的光芒。

“Misty,”她輕輕喚了一聲,“若你還有親人,就好好珍惜,不只珍惜親人,也要珍惜自己。”

被震撼了的少年點著頭,然後看到淩倏地倒了下去。

繁盛的花,只開的幾日,便被海風無情地揉碎,只是紛紛揚揚地灑了滿天,一陣一陣似飄落了雨。

躺在雪白的床單上,淩還有一絲虛弱。樂正藍冽坐在她的床邊,微笑著與她攀談。

“你把那孩子嚇壞了。”他瞟了一眼站在門外的Misty緊張的身影。

“對不起,”淩不知是在向誰道歉,勉強笑道,“我也沒有料到會突然暈倒。”

“是妊娠期的正常現象,不過你需要仔細調理一下自己的身體,否則今後會更加難過。”藍冽叮囑她。

淩虛應了一聲,不知在想些什麽。

“你……”藍冽迅速掃了一眼門外,壓低了聲音問,“‘他’還是那樣待你?沒有改變一點態度嗎?”

淩苦笑了一下,“怎麽沒有?‘他’這不是派了人來監視我嗎?”

門外的Misty聽到她的話,不由心虛地退了一步。名義上,他是受淩的訓導,實際上,是來監視她,防止她逃走或傷害自己。

“那真是不妙。”藍冽惋惜地搖搖頭。從一個醫者的角度來講,他不讚同淩將腹中的胎兒打掉,這對她的身體有很大的負面影響,而且太不人道。但是,作為淩的知己,他衷心地祈禱這個孩子不要出生,這個世界容不下它。

“算了,船到橋頭自然直。”淩反過來安慰他,眼中有著一種認命的淒婉。

藍冽註視著她,不覺蹙了蹙眉,“‘他’究竟是怎麽想的,居然用這種手段逼迫你。”

淩望著雪白的天花板,輕輕地道:“被逼迫的不止我一個人而已。‘他’習慣用這種方式操縱‘他’的‘工具’。”

Lois悶悶地蜷縮在座位上,對窗外的雲氣已失去了興趣。想到今後要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和許多陌生人在一起生活,她就會感到莫名的恐慌。

Carol端正地坐在她身後的座位上,雖然處身於私人飛機上,她還是時刻保持著警戒。

“吶,Carol,你會留下來陪我嗎?”Lois軟軟的聲音從雙膝間傳出,帶著一絲懇求。

“不會,Huxley小姐。”Carol據實回答。

“可是,我會害怕。”Lois擡起頭來,眼眶紅紅的,“哥哥怎麽忍心把我趕出來呢?”

“Mr Huxley不是趕您出來,”Carol冷漠地糾正,“是讓您去做人質。”

“人質?”Lois想起曾經被父親下令肢解的其他幫派的人質,不由打了個哆嗦。

Carol知道她想到了什麽,鄙夷地不再理會她。

若是讓人知道著名的殺手組織Tomb的大小姐是這麽軟弱的一個人,怕是會笑掉大牙呢。

忽然之間,她覺得有些可憐Lois了。若只是一個默默無名的私生子,便不會招致Mr Huxley的妒恨,當然就不會落到今日的境地。

照她看來,Mr Huxley多半是要對“疾流”下手了,所以才會送這個“人質”去麻痹對方。

Lois Huxley,這個名字,很快就會湮沒在血腥屠殺之中吧。

Carol遞過一杯牛奶,淡然道,“小姐,喝過牛奶,睡一會兒吧。”

睡醒之後,天堂還是地獄,都是自己的命運。

“這些藥,你要拿好,”藍冽將手中的藥遞過去,想了一想,又收回來,塞給Misty,“你要監督她按時吃藥,知道嗎?”

Misty應了一聲,將藥收入口袋中。淩無奈地笑了笑,看來想賴著不吃也不行了,藍冽分明是吃準了她不會連累別人,這一點倒和Mr Huxley頗為相似。

“不能亂來,懂嗎?”藍冽不放心地再三囑咐,“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。”最後一句,他說的是漢語,讓淩的心頭不由一暖。Tomb中多數人都使用英語或日語,能夠聽到自己的母語,也只有在藍冽這裏了。

淩微微笑著,回了一句:“零落成泥碾作塵,只有香如故。”

藍冽點了點頭,將它作為她的保證。

Misty不懂漢語,暗自在心裏記住了他們的每一句話,以便回覆Mr Huxley。

“你快走吧,‘他’不是讓你天黑之前回去嗎?”藍冽看了看表,提醒道。

想到又要面對Mr Huxley,淩不覺一嘆,轉而要走,一個男孩匆匆跑了進來,險些撞到她。淩微一側身,輕巧地讓了過去。

“咦?”男孩盯著她的臉,眨了眨碧綠的眸子,“我見過這個姐姐。”

“Fiery,什麽事這麽匆匆忙忙的?還不向淩姐姐道歉。”藍冽輕輕推他。

“對不起。”Fiery連忙道歉,依然盯著她不放,“姐姐是從那邊的武訓基地出來的吧?我在兩年前見過你。”

兩年前……武訓基地……淩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。

“莫胡說。”藍冽捂住Fiery的嘴,這小子不要命了!要是讓人知道他曾偷入過武訓基地,不滅了他的口才怪。好不容易才把那件是壓了下來,他卻不知好歹地往出抖——而且還正戳中了淩的痛處。

兩年前,將Fiery從武訓基地帶回的那天,淩第一次跑來找他。那時他以為她和其他被Mr Huxley玩弄的女人一樣,照例給了她一些避孕的藥物,便不再放在心上。沒料到,Mr Huxley非但沒有玩夠了就扔掉,還有意地令她受孕。他也是從兩個月前為淩檢查身體後,才開始正視她的身份。只是,盡管暗地中運用了各種渠道,依然查不出淩的身世背景,而淩更是對自己的來歷絕口不提。

淩,究竟是什麽人,能讓那個人側目相待?

藍冽凝視著淩的背影,松開了捂住Fiery的嘴的手。

“那個淩姐姐是什麽人?看上去好有親和力的樣子。”Fiery喃喃地問。

藍冽將手放在他的頭上,緩緩地道:“她是一個悲哀的謎。”

八個月後。

Kvalee Huxley靜睇著淩熟睡的側臉,小心地把玩著懷中新生兒幼嫩的手臂。

——零落成泥碾作塵,只有香如故。

那日聽到Misty覆訴的這句話是,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暴怒。

輕柔地撫摸著她濡黑的散發,他忽地一笑。淩,只有你能讓我失控,你是我最心愛的“工具”,我不會放你走。

零落成泥碾作塵,淩,就算化作泥塵,你的“香如故”,也只能為我。

10、地獄天使(三)

Misty站在熟悉的訓練場中,有些懷念那幾個月的白百合花叢,還有那迷茫的天使,笑著教他去珍惜。宛如夢幻。

“Misty Pain?”身後傳來陌生少女的聲音,他轉身。

一塊寫滿了字跡的木牌從少女手中遞過來:

“Carol Glover,我是你這次任務的搭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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